鸦啼影乱天将暮。

【刘卫/赵霍】对弈（一）

霍去病很小的时候不喜欢下棋，那一个个子儿黑白分明着呢，偏偏搁到弯弯绕绕的棋盘，仿佛要被无声的厮杀折腾的翻云覆雨。他想起小时候舅舅投入棋局时谁都不理，自己拼命扯着舅舅的衣袖却被舅舅轻轻拍开的样子，然后把兵书一扔，竟坐在地上生起了陈年旧事的气。
   座上的天子正看着山堆一般的奏章，都是诸侯王从芝麻谷子里扣出的屁大小事。刘彻翻了个白眼，心说为了试探朕的态度诌这么多东西把竹简堆满也真是不嫌累。刚忍着把这奏章扔到地上的冲动揉着脑袋打算囫囵吞枣，刘彻就听到霍去病小声的埋怨。九五之尊勾了勾唇角：“是谁惹的朕的小将军像个姑娘似的嘀嘀咕咕啊？”
   “陛下你说，这‘棋’有什么好的？我觉得棋子在棋盘上敲敲打打的才像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。”霍去病像一头逞强好胜的小豹子盯着刘彻。
   春坨已经对这两个人的相处方式见怪不怪了，但他伺候皇帝这么多年，虽不敢说揣度圣意，但皇帝刚才批奏章时的不悦他还是看出来了的，因此他扫了两人一眼便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在抬起头。
   “那去病喜欢用什么方式去分出伯仲呢？”
   “男儿自然在刀枪棍棒里分出英雄。”霍去病挑了挑眉，对自己说出的话颇为得意。
   “朕教出了个莽夫？”刘彻看了眼已经跳脚的霍去病。
    霍去病刚准备反驳却听到身后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：
   “臣卫青，拜见陛下。”
   “仲卿来啦？昨天晚上约你手谈，等你好久了，朕还以为你要爽约呢。”刘彻起身扶起卫青，眼光却一直落在霍去病的身上。
   他看到霍去病脸上的不知所措，突然油然而生一种快慰感。

   棋和子早就布好了，卫青轻车熟路的坐到白子一侧：“军中还有些事，臣并非有意来迟。”话音未落，他才瞥见自己的小外甥：
   “去病不去看兵书吗？”
   “这小子刚跟我犟，说下棋没有打仗有趣。”刘彻捻了黑子落定，带着笑和卫青讲了刚刚小豹子一脸的不服气。
   “霍去病，在陛下身边呆了这么久还没把你毛躁的脾气改改。”卫青皱了皱眉。
   “哎仲卿，先让他看一盘再说吧。”刘彻不怀好意的望着霍去病弯了弯眼。
   霍去病死死盯着棋盘，似乎一定要看出其中乾坤。
   棋盘被纵横的线分割成一个又一个的部分，刘彻在棋盘中央落下黑子，卫青紧接着敲定白子，落子的声音把四周安静的氛围点缀的刚好。
   霍去病就这么屏气凝神的看着，没有人告诉过他观棋不语，或者是这种话总会被他当成耳边风丢弃一旁，但是他突然就能理解舅舅下棋时的一股痴劲。

   “舅舅...，我...我想学棋。”霍去病试探的看了看卫青，又立马低下头戳着碗中的饭。毕竟对他而言，说出这种话就相当于承认自己当初执拗的看法是错误的。
   “呦，我还记得你抓周的时候看到棋就给掀了呢。”卫青停下筷子笑眯眯的看着他。
   “学棋也不是什么难事，就怕你学个三脚猫的功夫就出去充胖子。”
    “不会的不会的！”霍去病听了这话马上借坡下驴，把饭碗一扔抱着舅舅的手臂撒起娇来：“去病要帮舅舅赢陛下！”
   “霍去病，”卫青突然收敛了笑容，握住他尚且稚嫩的手：“对弈并不一定非要分出输赢，不光是下棋，很多事情并不是输赢可以决定的。如果一味的拘泥于胜负，那么也许过程会变得干巴巴的没有滋味。”
   “但是舅舅和陛下下的那么认真，难道不是因为舅舅想赢陛下吗？”
   “陛下英明神武，舅舅赢不了陛下。”卫青没有直接了当的回答这个问题，只是把霍去病拉回了饭桌，又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。
   “舅舅也没想过要赢。”
    霍去病抬眼看着舅舅逆着光的脸，却看见舅舅出身的想着什么，笑的温柔。

   “赵破奴，该你了。”小将军抱着臂好整以暇的看着赵破奴，他这才逼迫自己将眼神倾注到棋盘上，然而发红的耳尖早把自己内心的嘈杂宣之于众。
   赵破奴心思压根就不在这一个个黑白子之间，只要是跟霍去病独处的时候他就会由衷的开始紧张，对视时更是手足无措，仿佛迎上了他的视线就是犯了灭九族的罪一样。
   “你再不下我就当你是认输了？”霍去病侧下头去盯着他，赵破奴慌慌忙忙的撤回视线，却又不知道将自己的一双眼睛安放在哪。
   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太过耀眼，和他相比，窗外春晖，桌前捭阖，都自惭形愧。
   赵破奴瞟了霍去病一眼随意落了子，白子落在棋盘的声音突兀又慌张。
   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就连第一次提刀砍下敌人的头颅，刺进贼寇的身体，他也没有这样心虚慌乱的感觉。
   赵破奴之前试图从羽林军中的朋友那儿探寻这种奇妙感觉的来由，却被别人拿诗经里的“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”调戏。
   “天哪，破奴，是哪家的淑女啊哈哈哈！！”
   “哎呦得了，我看你也算不上君子吧。”
    赵破奴也只记得自己只是和朋友笑骂了几句，还依稀回忆起小将军听说后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。
    “不错嘛，有进步。”霍去病把手中的黑子尽数还回棋匣内，棋子噼里啪啦物归原样的声音把赵破奴从恍惚中拉了回来，等到他再回过神的时候，霍去病已经走出了门。
    赵破奴痴痴的看着这局棋，突然萌生出了想让它就这么一直摆着的念头。
    不经意间他突然想起了霍去病刚刚说过的话，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赢了。
    可是这分明就是不可能的。一个神游的人，除非真的是如有神助，怎么可能赢嫖姚校尉？如果是赢了，那么定是小将军突然善心大发。
    赵破奴突然就像泄了气一样，六神无主的拾着桌上的残子。
     星尘可以跟在月亮后面默默地染发光芒，但妄图与其比肩，未免还是太不自量力了。
   

    小将军拉开弓，跟在后面的骠骑营都噤若寒蝉，生怕惊动了即将成为霍将军猎物的鹿。
    离弦的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了鹿头的正中间，鹿应声倒下的时候，弦还在颤颤地发出细微的声音。
    “骠骑将军威武！”身后的军营仿佛是自己得了彩头一样开心的欢呼起来。
    赵破奴也高兴，虽然他看惯了霍去病出手不凡的样子，但是每次这种狡穴俄空的场面还是让他有种莫名的自豪感。不过，那场对弈莫名其妙的浮现在他面前的时候，他突然就收敛了上扬的嘴角。
    霍去病只是淡然自若的拿起弓，勒马向前。他看了赵破奴一眼：“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？”
    赵破奴突然就被他问的愣头愣脑，他绞尽脑汁想要拼凑出一个完美的回复，却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听什么样的话——褒奖的话已经被别人说完了啊，而且他猜小将军也不稀罕这些司空见惯的赞美。
    霍去病看着赵司马憋的一脸通红的样子，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，只好叹了口气。
    “将...将军！”赵破奴先叫了出口，他总觉得有的话如果现在不说，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。
    霍去病勒住了马，看着赵破奴视死如归的样子。
    赵破奴壮着胆子睁开了眼睛，他不敢直视小将军，只好匆匆忙忙的盯着小将军鬓边快要落下的汗滴。可四散的视线总不经意的跑到他的鼻翼眉梢，自己眼神里积攒的勇气在看向霍去病的那一刹那瞬间流逝。
    “赵破奴！”霍去病有些着急了。
     赵破奴整个人瞬间慌张起来，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：他生气了？他生谁的气？谁惹他生气了？毕竟他从来没有听过小将军如此失态的声音，当他自己过来罪魁祸首是自己以后，又更加的不知所措了。
    “我不是...让了你吗..”霍去病别过脸，别扭的挤出一句话。
    赵破奴直愣愣的站在那，突然就像丢了魂一样。
    霍去病盯着他：“不走？”
    赵破奴也不知道回什么，只好呆呆傻傻的扯出一个笑。

小将军内心OS：想追我的人能从长安排到茂陵，赵破奴就这么不会把握机会？还是我给的暗示还不够多？
赵司马内心OS：想追他的人能从长安排到茂陵，他肯定看不上我嘤qwq
怎么说呢...，陛下和卫帅并没有给小霍做一个正确的示范2333，毕竟人家老夫老妻心有灵犀好多年了（）
（二）大概就是卫帅和陛下的故事了嘻嘻。

另外我必须暗戳戳的吐槽，我发现自己自从开始写赵霍就不会写文了（趴）